汤响松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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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八点，异国街头下起了瓢泼大雨，整座城市像是被扔进浴缸的模型一样泡在了水里。

吴邪从饭店出来，被强劲的风兜头淋了一身的雨水，他不得不马上退回屋内。

齐羽跟在他身后，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天气惊讶地感叹了一句“我操”，随即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打电话，吴邪听见对着电话撒娇：“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，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……”

挂掉电话，齐羽朝吴邪走过来：“你住哪里？一会把你送回去吧。”

吴邪摇摇头：“我还要去超市，你先走吧。”

齐羽低头刷着手机，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：“超市？这种鬼天气，什么东西非要现在买啊？”

“行李箱，我明天回国。”

齐羽明显地愣了一下，抬起头看着吴邪：“这么急？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，“恐怕你走不了了。”他递过自己的手机给吴邪看，屏幕上充斥着各个APP的最新新闻推送，都是关于这座城市突如其来的暴风雨。

 

最后吴邪还是拒绝了齐羽的好意，顶着倾盆大雨去超市买回了行李箱，回到出租屋时，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。他在超市里还买了一把伞，后来发现根本没用，雨太大了。

他草草地冲了一个热水澡，换下湿透了的衣服，擦干行李箱，把剩余的东西一件一件摆了进去。

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，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，吴邪透过窗户往外看，街道上的水已经积了很深的一层，几乎要漫过马路牙子。

这么大的雨，不知道航班会不会取消。但是，不到广播亲自通知的那一刻，他穿着拖鞋淌着水也要赶到机场。

归心似箭，他现在才明白这个词蕴含的意思，可是这个词却无法表达他万分之一的煎熬。

齐羽的话敲开了他最后一层疑虑的隔膜，他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、毫无阻碍地、深信不疑地去付出，去回应，去见他。

他原本想直接出现在张起灵面前，给他一个惊喜，而且他要和张起灵说的话，还是当面说比较好。可是现在他实在忍不住了，他想现在就听到他的声音，他的呼吸，他一刻都不想等。

吴邪突然从床上站起来，疯狂地四处翻找，在被子下面翻出了手机，只剩2%的电量。

他连忙插好充电线，凭着记忆熟悉地拨出了那个已经被他剔出通讯录之外的号码。

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响起来，和他慌张而急速的心跳声一样在耳畔回响。

电话很快被人接起，对面的语气有些不确定的疑惑和惊喜：“吴邪？”

那么熟悉的声音，无论是刚刚过去的半年，还是曾经遗失的四年，吴邪总能在第一时间辨别出这个声音的主人，然后他的心脏就像被被狠狠地攫住一般，短暂地停止跳动。

他急促地吸了一口气，哑声回道：“张起灵，我……”

手机里蓦然传出一阵纷乱的杂音，然后戛然而止。

吴邪看了看手机屏幕，通话已结束，手机信号降到了一格。

他正要再拨过去，房间里的灯突然全灭了。

------11.5更新

停电了。

吴邪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找蜡烛，而是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。

1%。

没有时间了。

吴邪慌忙地点开手机上的最近通话，按下最顶部的那一串号码，屏幕上弹出了正在拨号的字样，下一瞬间，整个屏幕的光突然灭了。

吴邪在一片漆黑里握着手机，呆坐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地爬下床，摸索着去找不记得放在哪个柜子里的备用蜡烛。

 

张起灵接了一通来自吴邪的只通话了不到五秒的电话，就被挂断了。他再打回去，已经无法接通。张起灵回拨了十几次，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复。

张起灵第一个想法是吴邪遇到了什么危险。现在的A国是晚上11点，A国持枪自由，晚上治安尤其乱，万一吴邪晚归碰上了坏人……

张起灵立时坐不住了，给王胖子去了一个电话，要来了和吴邪一同出国培训的领导和员工的联系方式，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。

得到的消息令他意外，和吴邪同部门的一个叫解子扬的男生和张起灵说，吴邪提前办了手续，明天就要回国了。

“他为什么提前回国？”

“不知道，好像有什么急事吧。”

张起灵没有追问，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，他继续问解子扬：“他的电话打不通，你现在能联系到他吗？”

 

一个月前，出租屋因为电路维修停过两天的电，吴邪买了三根蜡烛，只用了一根，剩下的两根他随手塞到某个柜子里面了，现在突然急用，一时也想不起到底放在了哪。

没有手电筒，吴邪只能凭着记忆在乌漆嘛黑的柜子里摸索，幸好他把要带走的东西打包了，留在柜子里的东西不多，他在第二个柜子里找到了蜡烛。

刚把蜡烛点上，吴邪的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。

“吴邪？”解子扬贴近门板侧耳去听门内的动静，“吴邪你在吗？”

吴邪一手举着蜡烛一手虚拢着烛光以防蜡烛熄灭，高声朝着门口喊道：“在，你等一下。”

一直通着电话的张起灵隔着手机，听见了来自遥远的那端，被门板阻隔的缥缈的回应，声音不大，但证明了吴邪是安全的。

一颗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肚子里。

吴邪打开门，解子扬站在门口问他：“你怎么不接电话啊？有人找你，都打到我这来了。”说完，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吴邪。

吴邪纳闷地嘟囔着是谁这么着急找他，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之后整个人都愣了。

“你没事吧？刚才信号不好，我再打回去就没人接。”张起灵语气有些着急。

“我……我手机没电了。现在停电没办法充电。”吴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。

“……嗯。”确认吴邪安然无恙之后，张起灵忽然不知道说什么。双方沉默了半天，张起灵才又问起：“你刚才打电话给我了。有话要说？”

吴邪心里咯噔一声，心虚地瞥了解子扬一眼，解子扬歪了歪头，一脸无辜地看着他。

他刚才确实有话要说，在知晓了那些藏匿在时光洪流之下的真相之后，他的担忧顾虑、患得患失都跟着烟消云散。

他想说我知道了，我都知道了。

他想说对不起，想说谢谢你。

他想说我很想你。

可是他现在被解子扬好奇地打量着，什么都说不出来，脸颊发烫，幸好解子扬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出来。

最终，他只能说了一句听起来不那么暧昧的话。

“我明天回国，能一下飞机就去见你吗？”

他听见对方忽然急促的一声呼吸，和沉默片刻后故作镇定的哑声回答。

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