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响松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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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邪的声音有一种魔力，不然怎么他一开口，张起灵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，呼吸却不受控制地慢下来，直到屏息，仿若眼前人温言软语是个脆弱的梦境，一个轻微的鼻息喷吐也会将它撞得粉碎。

 

“嗯，我在。”张起灵尽其所能把持着音量和情绪，他弯着脊背，将头尽量放低，这样近的距离，能够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楚吴邪眼中的一切仓皇的掩饰，包括他一闪而逝的动容，和欲盖弥彰的怯懦。

 

他没办法控制自己，想立刻把这样的吴邪揉进怀里的欲望。

 

然而就在他抬起手臂的一瞬间，吴邪忽然说了一句：“谢谢你。”

 

吴邪朝张起灵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，嘴角笑意浅淡，他脸上还染着高烧未退的潮红，眸底晶亮，盛满了月色一般的清辉。

 

张起灵一时怔住，印象里，这是他们重逢之后，吴邪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吴邪靠近半分，半抬起的手臂僵着一动不动，像个忘记动作的小丑。

 

这是最真诚的接纳，也是最无情的驱逐。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才会道谢，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生分？

 

张起灵身形顿了片刻，不自在地收回手臂，半晌，吴邪才听见他如脸色一般低沉的声音：“以后不要和我说谢谢。”

 

吴邪不说话，和张起灵对视了两秒，最终别开视线，闭上了眼睛。

 

第二天上班之前，张海客接到了张起灵的电话。

 

听完总裁的吩咐后，张海客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，出于对自身安全和前途的担忧强忍住了破口而出的“卧槽”，改换成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波澜不惊：“好的张总，我知道了。”

 

本着一个资深助理对没有把握的信息不耻下问的职业素质，张海客犹豫片刻，还是不耻下问了一句：“但是……张总，您刚才说的是，您今天不来上班了？”

 

话里的“不”字咬得很重。

 

对面“嗯”了一声，语气开始不耐烦：“有什么问题？”

 

“没有没有，行程我会帮您推掉的。”张海客忙不迭地回答，并狐疑地看了一眼今天正常从东边出来的太阳。

 

并没有从西边出来。

 

张海客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，毕竟自接手公司以来没下过一天班，将整个生命和全部青春都献给了公司的张起灵请假一天，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
 

他翻了翻手机上张起灵行程的备忘录，不由得哀嚎：妈的还是一个噩梦！

 

另一头，张起灵满不在乎地挂掉电话，探头瞧了瞧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，拿勺子轻轻地搅了搅。

 

吴邪家住的很偏，附近没有大超市，张起灵一大早开着车转了半天也没发现肉铺，在路边拦下一个晨练的老奶奶，才打听到离这里最近的早市。

 

回来的时候张起灵远远地望了卧室一眼，吴邪还在睡。张起灵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挂在门口，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，把手掌来来回回搓了几遍，手心发烫了，才覆在吴邪额头上。

 

温热适中的温度传递到掌心，张起灵捂了会儿，心下松了一口气，总算退了烧。

 

锅里的白色米粒滚得烂熟，张起灵盛出一勺，贴在嘴边抿了一口，尝了尝味道。

 

吴邪吃惯了家里大厨做的饭，对食物十分挑剔，为此，张起灵练就了可以媲美饭店厨师的技艺，连一碗粥也能煮出令人食欲大开的味道。张起灵把火关掉，怕吴邪起来后凉了，盖上盖子温着。

 

正切着菜，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，张起灵闻声扭头看去，吴邪换了外出的衣服，正背对着他在门口弯着腰穿鞋子。

 

张起灵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，擎着勺子就出了厨房，走到他身后问道：“你去哪？”

 

吴邪被身后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身形一晃，张起灵眼疾手快地搀住他的胳膊，他才不至于歪倒。

 

吴邪有些惊讶：“你怎么还在？”

 

他起来的时候卧室里没有人，伸手摸了摸床侧，一片冰凉。他还以为张起灵已经去上班了，所以根本没注意厨房的动静，直接换好衣服准备出门。

 

所以听见背后突然冒出声音来，着实把他吓了一跳，再看见张起灵穿着衬衣围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剧烈反差，又吓了一跳。

 

“你还病着，出门去哪儿？”张起灵自动忽略了吴邪不太友好的问题。

 

“去一个朋友那里拿点东西。”上次和解雨臣见面的时候，吴邪向他询问了一些关于实习的事情，解雨臣说有一些资料在家里可以给吴邪看，于是吴邪和他约好了今天去他家拿。

 

吴邪不想让张起灵过多地了解他的社交圈，但就算他不说，张起灵也会锲而不舍地查出来，索性也不瞒他。

 

“先吃饭，吃完饭我送你过去。”张起灵蹲下身子，把吴邪放进鞋柜里的拖鞋重新拿出来摆到他脚前，看吴邪站着不动，蹲在地上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嘴巴，语气放软，又加了一句：“好不好？”

 

本来不想答应的，但看见那双仰望着他的，像温顺的大犬一般湿润的眼神，眼底还泛着少眠的青色，大概昨晚也没睡多长时间。

吴邪拒绝的话到了嘴边，怎么也说不出来。

 

天平在心里摇摇晃晃，最终失去了平衡。吴邪认输般地叹了口气，垂下眼睑，回答了一声：“好。”

 

文/三亏少女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