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瓶邪/架空/HE】 《Money Boy》(修文版)6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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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邪说得太轻描淡写,内容又足够震撼,前后两句话反转太快,何为大喜大悲,在短短几秒钟内,张起灵切身体会。

 

“……什么意思?”他哑声问。

 

什么叫“再也不能在一起”?他要死了还是吴邪要死了?

 

他是真的没听懂,以前,他们不能在一起的障碍只有一个,就是吴邪“不愿意”,现在吴邪既然已经承认了,那么就连生死也不能把他们分开。

 

他没想到的是,吴邪承认了,依旧不愿意。

 

中午在张起灵床上醒来的时候,吴邪确实有一刻想过,要不就这样吧,抛开家族和父母,他那么喜欢张起灵,为什么不能在一起。

 

事实告诉他,有些事就应该在冲动的时候去做,错过了那个机会,他就再也没有当时的勇气了。

 

所幸他还剩了一点勇气,告诉张起灵他的心意,以及接下来他做出的决定。

 

吴邪没有正面回答张起灵,他反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:“你和齐羽,是真的吗?”

 

其实此刻以吴邪的身份,并没有特别合适的立场过问此事,然而张起灵很开心他在乎这件事,立马回答:“不是。为了保护你,掩人耳目罢了。”

 

吴邪似乎是笑了,声音变得轻松:“那你们以前……算了,那你现在,是不是还喜欢我?”

 

听不到张起灵的回答,吴邪屏住了呼吸。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,才听见从张起灵鼻腔里发出的一声闷闷的“嗯”。

 

吴邪立时笑开了:“是不是只喜欢我?”

 

“嗯。”这回张起灵答得很痛快。

 

“只想和我睡觉?”

 

张起灵迟疑了一下,难得不好意思,他郑重地点头,即使吴邪看不见:“……嗯。”

 

吴邪沉默了几秒,从张起灵怀里爬出来,坐起身,面对着张起灵。张起灵看他有话要说,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。

 

“小哥,”这个称呼让张起灵浑身一僵,上次情急之下吴邪叫过一次,醒来之后再也没听他提起,现下既不危急也无强迫,可见他是真心实意。

 

吴邪缓缓道,“我愿意陪着你。一起吃饭,一起住,一起睡觉。直到你不得不和另一个人建立恋爱关系,甚至缔结婚姻。我不想当第三者,如果到了那时候,你告诉我,我会主动离开,不给你添麻烦。”

 

张起灵终于明白,他说的“再也不能在一起”是什么意思。吴邪脑子怎么想的,竟然主动要做他的地下情人?

 

他的心直直地沉下去,因为那声“小哥”而沸腾的喜悦骤然冷却,他毫不留情地挑明吴邪一番安排的症结所在:“你在自欺欺人。不公开、不承认在和我谈恋爱,就算不在一起了吗?吴邪,只要你喜欢我,你的心,就永远和我的在一块儿,你骗得了谁?”

 

他简直要被吴邪幼稚的想法气笑了。

 

吴邪融进室内无边的黑暗里,眉目看不清楚,只有略显哽咽的声音穿破浓墨一样的漆黑破空而出:“就当骗我自己,成吗?”

 

他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,明明父母都说了那样的话,他自己都觉得再喜欢张起灵就是不知廉耻,大逆不道,再见面他还是一步一步地陷进去了。

 

倘若他还要执意和张起灵携手余生,他下半辈子一定受尽内心的自我谴责和折磨。他希望和张起灵在一起的每一分钟,都是快乐的,而不是背负着满身的伤口鲜血淋漓地拥抱。

 

只有这样,他心里才能好受一点,以后再梦见父亲打在他脸上的巴掌,和母亲断断续续的哭泣,他不会再从梦中惊醒,任由愧疚如千百片利刃透胸而过,令他觉得连活着都是罪过。倘若百年之后泉下再见,他能坦然立在父母跟前,跟他们说:“我无愧于吴家,无愧于自己。我枉顾家仇与张起灵相守数年,所以孤独终老不得善终,是我拿余生去赎罪,换一段薄如蝉翼的欢喜。

 

我愿意。”

 

他知道这个决定对张起灵来说多残忍,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?饮鸩止渴,剜肉补疮,可是在注定的分离到来之前,他们的快乐也是实实在在的。人一辈子哪有万事胜意的时候呢?能够遇见张起灵,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了。这些因为有张起灵的存在才变得鲜活美好的回忆,他可以用余生所有的光阴回味。

 

“小哥,这是我能做的,最大的妥协。我永远记得我爸妈被白布蒙着的样子,是张家把他们逼到绝路,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。可是我喜欢你,我不能骗你,也不能骗他们。”

 

“如果我不是张家人了呢?”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然说。

 

“如果我愿意,放弃张家的一切,断绝与张家的关系,改名换姓,是不是就可以站在你身边了?”张起灵的语气中竟然带了隐隐的激动,仿佛在一场死局中找到了起死回生的关窍。

 

吴邪瞪大了眼睛,他没想到张起灵可以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。震惊与感动消退过后是深深的悲哀与无力。他说起来是一回事,真正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。人是由无数个过去构成的生物,张起灵要完全割舍掉自己的过去根本是天方夜谭,更何况,他不能让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,否则他的余生就要在另一种亏欠和悔恨中度过。

 

“小哥,我不值得你为我摧毁你的人生,这个代价我承受不起。”

 

“不需要你承受,这是我的选择,我来承受。”

 

我唯一承受不起的,是失去你。

 

第二天一早张起灵就离开了医院,走之前他和吴邪吵了一架。

 

吴邪威胁他说如果他敢动脱离张家的心思,他说什么都不会跟他在一起。张起灵想,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,自己身无分文,流离失所,他不信吴邪能狠下心让他流落街头。

 

所以这一架他吵得十分愉悦。

 

张家如今主事的是他,但在家族中德高望重,真正一言九鼎的是张老太爷,张启山的亲爷爷。他突然退位让贤,这事太大了,必须飞回东北和张老太爷面谈。

 

对于吴邪言辞中流露出的愧疚,张起灵并不能感同身受。他生父虽是张家本家,但因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忤逆了张家长辈的意思,因此婚后备受冷落,连带着张起灵也被理所当然地边缘化,从他出生起,张家就没有将他列入下一任族长的备用人选之中。他对张家没有多少感情,对权势倾轧也不感兴趣,四年前突然发了狠强势夺权,很大一部分动因就是吴邪。

 

一个一个解决掉参与侵吞吴家计划的张家人时,他表现出了连张海客都害怕的残忍无情,然而秋后算账根本不能弥补对吴邪以及吴家带来的不可逆转的伤害,可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。

 

他后悔为什么没有早早看清张家的意图,甚至连吴邪跟他抱怨三叔因为生意上的事脾气越来越大,连自己的父母都跟着唉声叹气的时候,他都没有多留一个心眼,想想这和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张家长辈谈话中的“吴家”“吴三省”之间有没有联系。

 

所以“吴邪”和“因吴邪才成为的张家族长”,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比较,他现在要做的,只是尽最后的责任,完成交接。

 

他毫无愧疚,他不欠张家任何一个人,反倒是张家欠吴家太多,举族之力也未必能还清。

 

九月底的东北俨然一副入冬的架势,狂躁的冷风携着杀伐之气割过脸颊,张起灵走得急,穿的还是适合南方气候的秋装,从机场到东北老宅,一身的热气被剥削干净了,浑身的皮肤透着凛冽的凉意。

 

心口却是热腾腾的。

 

张老太爷接到族长突然回来的消息有些诧异,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吩咐管家推他到客厅,张起灵问了好,开门见山表明来意:“有件事想跟您说,咱们去书房吧。”

 

张老太爷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表情,他挑了挑眉毛,沉吟片刻,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。

 

前两天张起灵高调出柜的负面影响仍在,他本来不愿对后生的感情生活强加干涉,姓齐还是姓吴,是男是女,由年轻人去折腾,与他老头子何干。可是触及到集团利益,他就是再想置身事外,也不得不迫于族内压力出言提点一二。

 

况且,这两天又有一些消息传到他耳朵里,他恍然大悟当时张起灵为何不直接告诉他这个姓吴的对象是个男的,非要等人尽皆知才坦白。

 

书房里,张起灵平静地说了他要辞任族长,公司全权交给张家下一代可堪重任之人,他愿意无条件为继任族长保驾护航,直到他能独当一面。

 

张老太爷听完,脸色喜怒模辩,倒叫张起灵心里没底。张老太爷的反应,更像是早就料到他要走这一步。

 

张老太爷平静地问:“为什么?”

 

“如今的政策形势您也看到了,一个全国性集团的总裁被爆出是同性恋,说不影响集团的发展是不可能的。”张起灵说,“与其在可预见的颓势面前挣扎,不如断尾求生,及早遏制住负面影响,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
 

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,不知请的人简直要被张起灵舍身取义的精神感动了。

 

然而,张老太爷只是微微眯了眼睛,平日里的慈爱眉眼陡然变得凌厉,他冷笑了一声,道:“你贸然出柜,拿整个集团和自己的名声去保吴家长孙的时候,可没这个觉悟。”

 

 

文/三亏少女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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